导语:贝索斯觉得现在的大语言模型更像是「发现」而不是「发明」,因为它们不是完全可控,常常会让人感到惊喜。
眼中的世界
自从于 2021 年卸任亚马逊 CEO 一职后,杰夫・贝索斯(Jeff Bezos)就甚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。
最近,贝索斯在著名科技播客「Lex Fridman Podcast」上聊了两小时,分享了自己在蓝色起源的工作、对生成式 AI 的见解,以及更多关于管理的思考:
关于 AI:贝索斯觉得现在的大语言模型更像是「发现」而不是「发明」,因为它们不是完全可控,常常会让人感到惊喜。
分享蓝色起源太空首航经验:他仿佛目睹了自己的葬礼;失重的感觉奇妙般的自然;回望地球震撼人心。
蓝色起源的使命是成为「世上最果断的公司」,贝索斯分享如何建立这种「果断」以及为什么「求真」是永恒的追求。
「开会美学」:贝索斯谈为何抗拒 PPT 和如何用「六页纸备忘录」来有效开会。
人类未来:贝索斯畅谈人类未来在太空生活的可能性,「万亿」人口不是没可能。
被「发现」的 AI,超「节能」的人脑
对于 ChatGPT 等生成式 AI,贝索斯提出了相当有趣定义:「如今形式的大语言模型并不是发明,它们是发现。」
在贝索斯看来,只有我们刻意设计,并清晰了解其运作原理的东西才是发明。
譬如,望远镜是发明,但通过望远镜看到木星,知道它有自己的卫星,这是一个发现。
大语言模型更像是发现。我们经常为它们的能力感到惊奇。它们并不是设计出来的产物。
至于 AI 对人类生存的潜在危害,贝索斯展示出乐观的态度:
我们人类有很多种方法让我们自己灭亡。
这些技术有可能帮助我们不去做这些事,反倒会救了我们。
随后,他以《奥本海默》电影来延伸讨论,但关注的人物却是小罗伯特・唐尼饰演的政府官员路易斯・施特劳斯:
我们发明了这些了不起、具有摧毁性的强大科技,也就是核武器,它们由我们人类来管理,但我们其实并没有能力去操控它们。
而(施特劳斯)他在这部电影里代表的就是这一切……他在那小气,以为奥本海默给爱因斯坦说他坏话了。
我们作为一个物种,其实并没有发展得足够高级和成熟来管理这些技术。
虽然这样说,但贝索斯也觉得人类大脑还是非常神奇。其中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在于我们的大脑是如何极其「节能」:
和这些模型相比,我们知道人类大脑运行方式的确不同,不同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很节能。
人类大脑能做非常了不起的事情,而它做这些事只耗 20 瓦左右。而 AI 去做同等的事情就耗能多了。
除此以外,人类大脑另一优势在于我们还省数据。
自动驾驶技术要上百亿里程数据才能学会驾驶,但人类就不用开那么多里程练习就能学懂。
这对于我们发展 AI 也有所启发:
所以,还是有些技巧,我们还没学会。
我认为(AI)关键不仅是在于(训练数据的)大规模化。
有趣的是,现在我们单纯靠把数据规模做大起来,居然已经换来了巨大的回报。
总的来说,贝索斯认为我们正身处于一个见证历史转变的时代。
(AI)能发展多快,没人知道。但在下个十年二十年,我认为我们将看到非常显著的进步。
我个人对此感到很兴奋。
太空首航前夕:「仿佛目睹了自己的葬礼」
2021 年 7 月 20 日,贝索斯和弟弟马克・贝索斯,以及另外两位乘客,乘坐着新谢泼德号完成了蓝色起源的首次载人太空之旅。
大家不知道的是,就在发射前,贝索斯仿佛看了一场自己的葬礼。
当天早上 4:30,贝索斯和弟弟准备出门去发射场,他们看到自己的家人和好朋友在为他们送别:
他们和我们说再见的方式就像,他们觉得自己可能在和我们说永别……你能看得出他们有多么紧张。
那是极具冲击力的一幕,因为那几乎像是在参加你自己的葬礼,你能感受到自己有多么被爱,那真的很棒。
亲友里面也包含了贝索斯的妈妈。
贝索斯说,自己当初准备告诉妈妈,自己要带上弟弟一起去参加首航时可难了:
她的反应类似,「你们两个(都去)?」
和挥别的亲友相反的是,贝索斯倒很放松。
贝索斯自己本身对新谢泼德号非常熟悉,而且,作为一个未来将面向大众的「旅游项目」,贝索斯深知项目在安全上投入了多少精力:
我们在逃生系统上花的时间,是在火箭剩下其他部分花的时间的总和。它是整个新谢泼德号架构中最艰难的部分。
在他看来,无论设计如何再优化,火箭发射总无法确保永远不会出问题,所以「唯一一个提高安全度的方法就是设置一个逃生系统」。
一旦发射开始,贝索斯直接就「享受」起来了。
有个事情特别好玩,零重力状态给人感觉特别自然。
我不知道是因为那就像回归到子宫还是怎样。
回望地球那刻更是让人动容:
你能看到地球有多脆弱。如果你原来不是环境保护主义者,那一刻会把你变成环境主义者。
伟大的 Jim Lovell(航天员)说过,就是他从太空回望地球时意识到:「你不是在死了之后才会去天堂。你是在出生的时候来到了天堂」。
(在太空中)你看到那无垠的黑暗,一切虚无中有一颗生命的宝石,那就是地球。
打造「世上最果断的公司」
2021 年,贝索斯正式从亚马逊 CEO 一职卸任。在这次访谈中,他分享说离开亚马逊是为了在蓝色起源投入更多精力。
蓝色起源需要发展得更快。
我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我能在蓝色起源多花点时间,增加投入一些精力,增加一些紧迫感,「我们需要推进得比我们现在更快」。
为了让蓝色起源发展得更快,他为这家航天公司设置了一个目标 ―― 成为「世上最果断的公司」。
过去,他给亚马逊定下的使命就是做「世上最以客户为中心的公司」 ―― 以客户需求为起点,反向推动工作。
对于「世上最果断的公司」,贝索斯称这意味着「我们将变得非常擅长在技术上恰当地冒险,并快速地作出那些决策」。
同时,果断并不意味着不能「反悔」:
我们永远都可以改变主意。
我经常谈论「单向门」和「双向门」,大部分决策都是「双向门」。
简单来说,「双向门」是可以逆转的决策:「你选了一扇门,走过去,待了一会看看。如果是错误的决策,你可以回头重新选过另一扇门」。
「单向门」指代的是非常重要,后果无法逆转的决策,「你踏入那扇门,就没得回头了」。
面对「单向门」决策时,贝索斯会非常谨慎,从多方面考虑,因为「我们真的得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做对」。
他笑称自己在亚马逊的时候是「首席慢下来官(chief slow down officer)」,因为他需要为那些单向门决策慢下来做决定。
在他看来,很多大公司行动缓慢就是因为无论是「单向门」还是「双向门」决策,这些公司一律按「单向门」方式来处理:
大部分双向门决策应该由个人或一支深扎根公司的小团队定夺。
单向门才应该由高层管理者来降速处理,并确保作出正确选择。
作为公司最高决策者,虽然贝索斯有权去否决同事的决策,但他却经常「不同意,但全心投入(disagree and commit)」。
这意味着,即便贝索斯无法同意下属的观点,但他认为对方可能对事情更理解,也信任对方,他会直接说自己不认同这观点,但愿意支持和帮助他去尝试:
我将很主动地去帮助他们做成这件事。这是非常重要的队友行为。
作为反面教材,他特别指出两种尤其糟糕的决策方式:「妥协」和「斗谁能耗到最后」。
妥协,它的好处就是省事,但它没法把我们引向真理。
贝索斯举例,两人想知道地面离天花板有多高,一人猜 11 英尺,另一人猜 12 英尺,那一妥协,一人让一步,最后两人决定猜它是 11.5 英尺。
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拿尺子来量。但拿尺子和想法去量都得花时间精力。
「斗谁能耗到最后」则是一场看谁更执着的竞赛,同样没有在追寻真理,这会让人很沮丧。
很多时候,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理是什么,这也是「不同意,但全心投入」起效的地方。
把问题升级到老板那,跟他说:「我们没法达成共识。我们喜欢对方。我们也尊重对方,但在这问题上没法同意对方。我们需要你来做个决定,我们才能继续推进。」
在贝索斯看来,亚马逊现在有 150 万员工,但反应仍然很敏捷,那是因为公司的决策文化。
在决策上快速推进,在负责任的前提下尽可能快,这就是你提速的方法。
贝索斯的「会议美学」
更深度投入到蓝色起源的工作后,贝索斯说自己工作得比从前还要更努力。
开会,是他工作的日常。
我心目中完美会议都从清晰的文档开始。
无论是在亚马逊还是蓝色起源,贝索斯开会都用「六页纸」会议方法 ―― 负责会议的人需提前写好六页纸的备忘录,清晰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每一场会议最开始的 30 分钟,所有参会人会一齐安静地阅读那六页备忘。
为什么不让别人提前读?贝索斯说,人们总会没时间提前读,这样一来他们开会时就很难跟上进度,甚至还会像在大学那样「假装读过」,这对解决问题可没帮助。
给所有人腾出那个时间,大家都能从同一信息起点开始讨论问题。
这也保证提案的人可以在不受其领导的影响下,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另外,贝索斯也不喜欢 PPT。
PPT 从设计来看就是一个用来说服人的工具。就像个销售工具。而在内部,你最不想要的东西就是被推销。
再强调一次,你是在寻找真理。
同时,他认为 PPT 的要点式内容是对讲者友好,对听众不友好的形式,里面能藏下不少逻辑缺陷。而备忘录的完整叙事则对写作者要求更高,「一份好的六页备忘可能要写两周」。
虽然开会前半小时计划超固定,但到了会议真正的讨论部分,贝索斯就会很放飞,因为他「相信思绪漫游」的重要性。
在他看来,开会的核心在于提出没人知道答案是什么的问题,大家都是在通过发散思维去寻找解决方案。
当一切都正好的时候,它会让所有其他会议所花的时间都变得值得。
那感觉很好。当你在会议中得到真正的突破时,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一种美感在其中。
「万亿」人口的未来
对于人类的未来,贝索斯表示自己很乐意看到未来有万亿人类生活在太阳系中:
如果我们有一万亿人口,那我们在任何时候都有 1000 个莫扎特和有 1000 个爱因斯坦。我们的太阳系将充满生命、智能和能源。
在他看来,太阳系完全有足够资源支撑这种体量的文明。
不过,要容纳那么多人,住在星球上是有点难,空间站的形式可能更合适。
我们可以从月球、近地天体和小行星等地方获取资源,建造巨大的「奥尼尔殖民地」,人们将生活在上面。
「奥尼尔殖民地」又称「奥尼尔圆柱」,这是美国物理学家兼天文学家杰瑞德・K・奥尼尔在《高边疆:太空中的人类殖民地》提出的构想。
奥尼尔殖民地由两个反向旋转的圆柱体组成,每个圆柱体的直径约为 5 公里,长 20 公里,其旋转会为奥尼尔圆柱体提供人工重力。
在贝索斯看来,人类移居太空后仍然会希望「住得离地球更近」,尤其在早期。
人类可以选择在太空或者在地球住,但区别在于整个人类可以使用来自太空的资源。
移居后的人类可能还会想回到地球去度假,就和现在人们想去黄石公园一样。
对于贝索斯来说,人类移居太空是不可避免的。
他认为,虽然人们爱说「美好的旧时光」,但现代社会的确比从前更好,贫穷率、死亡率等都大幅降低了。
唯一变差了的,是自然环境。
我们用部分原始自然的美好,换来了我们这个现代社会的其它益处。
我们可以两者兼得,但为了达成这个目标,我们必须去太空。
我们可以通过开拓其他星球,把重工业移到其他星球,寻找新能源和资源,并以这些来支持人类文明发展,同时也可保护地球。
我们已经派过机器人去探索所有星球,我们知道这个星球(地球)真的很好。